“速度输”
“你是说你不想上学了？”
苏末末看着对面的少年，露出了略显惊讶的表情。
“嗯。因为我觉得，即使是高考，也没什么用。”
“为什么？”
“因为就算是你考得再好，成绩也会被调包，既然如此，何必还需要为这么不公平的事情而努力？”
一个稚嫩的少年一脸正色的看着苏末末，说出了充满力量的话。
“所以你想跟你父母说不想继续上学参加高考了？“
”嗯，而且人生不仅仅是高考这一条路，我可以出去打工，或者做点别的，很多人都说上大学本身就是混，没什么用……”
少年像小男孩一样低下了头，
“我本来成绩就一般，父母还让我努力一下，但是现在这社会这么不公平，我就算努力了也是别人的，我还不如省省力气，去做别的。我就是不知道应该怎么跟父母说……所以来咨询一下你的意见……”
苏末末想了一下……决定采用“各个击破“的方式来和面前的这个学生交流一下……
”那么……首先……“
苏末末拿出了旁边的 iPad，打开了浏览器开始查询着什么……
”首先你说的‘高考试卷被调包’，说的是这个事情吗？”
苏末末展示出手中的 iPad，上面写着一条新闻：
《河南四家长质疑考生答题卡掉包，检察官实名举报教育厅信息不公开》
“对对对！你看那么好的学生，考 600 分的，最后被人调包只有 300 分，你说高考还有什么用？”
“那么……你有仔细看过这个新闻的内容吗？”
“什么……意思？”
“我是说，这个新闻后来又出现了一些新内容，包括家长提供的答题卡笔记，还有试卷作文，你看了吗？”
“……看了看了，特别黑暗，居然都能模仿别人的笔记写作文调包，还改了答题卡的考生号，为了让扫描的时候数据出错，然后再调换，我难以相信标榜‘公平’的高考已经腐烂到这种程度……”
“那……你相信这个考试试卷调包是真的了？”
“当然啊，那还有假？这事儿还少吗？”
“那么你觉得这个调包应该是什么时候实现的呢？”
“应该是改卷子的时候。”
“不，改卷子是没办法做到的。”
“为什么？”
“因为据我所知，现在高考改卷子，只能通过电脑，对着扫描的电子卷子批改，完全无法接触到纸质卷子。”
“哦？这么夸张？“
“我们来推理一下……”
苏末末起身，站到旁边的一块小黑板上，拿起粉笔开始了自己的讲解……
“首先，想要实现对卷子的调包。能下手的地方，大概只有考场收卷子的时候，扫描卷子进入电子版的时候，以及老师批改卷子的时候。“
苏末末看了一下少年，少年点了点头。
”那么，考场收卷子的时候是很难下手的，现在的高考收卷子的老师都是在摄像头下操作，并且是密封好才能带离考场，如果在这里操作的话，是非常困难的。而老师批改卷子的时候只能对着电子版，根本看不到卷子是谁的，甚至连卷子都摸不到，调包更是无从谈起……”
“那个……阿姨……”少年开口了，苏末末狠狠的瞪了他一下，少年受到了惊吓，立即缩了回去，再次开口……”姐姐……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
”姐姐认识一个女老师，她参加过高考考务……“
”哦……“少年示意苏末末继续说。
”所以能调包的地方就是把纸质卷子扫描成电子版的过程了，而根据我了解的情况，扫描过程很多时候是在考试院进行，并且还会大量的找研究生来帮助老师操作。考试院对于研究生的身份审核也不严格，甚至只需要一个卡片，不看看是不是本人就可以混进去，而且里面的摄像头虽然有，但也很不严密，即使说了禁止使用手机，但依然可以偷偷使用，要求并不严格，如果有人想在这个时候作案调包的话，完全是有可能的……“
少年开始点头。
“所以整个流程，应该是在考试院的时候，有人买通了参与扫描的研究生，在摄像头盲区内，将卷子进行调包，更换了扫描码，让两个卷子的名字对换，实现了帮助另一个‘关系户’的目的。”
“对对，应该就是这样！”少年开始了义愤填膺。
“但是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呢？”
“哪儿不对劲？”
“有没有可能只是考生自己考砸了？并非调包呢？”
“怎么可能，有一个可是郑州市第一中学的考生，那个学校可是重点中学，高考 600 分在那学校里面还都是排名靠后的呢，就算再怎么考砸了，也不会最后只有 300 多分吧？”
“但是考生自己看过了自己的答题卡，说出了一个地方很可疑。”
“哪儿？”
“她说有人模仿她的字迹，来写了一份假的答题卡，甚至包括作文。”
“对对对，模仿的，我觉得太像了。”
”你看看，这是考生自己后来根据印象写的作文以及字迹。”
苏末末拿出 iPad 展示出了图片。
“这是考生看到的说是她作答的答题卡里的字迹。”
iPad 切换到了另一张图片。
“你看到有什么可疑的嘛？”
“有啥？模仿的很像嘛……”
“不，今年高考，河南区域的作文题目，应该是《给 2035 年正值 18 岁的人写一封信》，而这两篇作文，无论哪一个，都称不上是靠谱……”
”……什么意思？”
“我们看看这个原本卷子里的作文，不仅缺少了标点符号，而且很多句子压根是不通顺的，甚至没有强调’给那年 18 岁的人写信‘。高考语文作文是有套路的，如果你是文豪，你大可自由发挥，但在高考这么正式的地方，大部分人写作文都会求稳，哪怕你没什么可写，也要保证’紧扣题目‘，并且不能有错别字，这应该是保证基本分数的常识吧……“
”可是这毕竟是伪造的……“
”那么这名考生写的原版作文我看起来比起这个伪造的也好不到哪儿去……依然是标点符号有错误，并且语句不通顺，不过好在起码贴近主题了一点点。“
”所以这有什么疑点？“
”疑点就是字体啊……“
”字体？“
”两个作文的标题都有’不负年少‘四个字，而这四个字如果我们单独拿出来对比的话，几乎是一模一样的，虽然看起来作文排版不太一样，但考场上的作文是要写在格子里的，所以宽松一点也可以理解。“
”人家都说了是模仿。“
”问题是前面我们说过了，作案可能性最大的是帮助扫描的研究生，一个研究生能够拥有这种级别的模仿能力，那还真是神人啊。“
”为了作弊肯定会找专业的，那个幕后黑手研究生没准也苦练过。“
”然而扫描的研究生根本不会准确的定位一个卷子的位置，他只能随即抽取，抽到一个分高的，换给分低的，如果他能够抽到一个卷子都可以立即模仿这个人的笔记，那这种天才压根不需要去当研究生甚至做这种事情了……“
”你怎么知道幕后黑手有多么无法无天？“
”还有……这个女考生说自己的四门卷子都被调包了，收买研究生在考试院里分散在四处的卷子里找到同一个人的四门考卷，这有点太难了吧。“
”……那……这个成绩怎么解释？“
”我觉得这里面可能有很多事情我们不了解，而且在某个网站上，有这个女考生的朋友，得知这个考生本来就没有想考好，为了某个原因复读的。”
“……“
”还有另一个自称是这个考生的朋友，说她本来成绩就一般，平时作弊，最终高考没考好是正常水平的。“
”……可那是郑州一中，不可能的吧。”
“我们假设一下，这个女考生，有着 600 分的水平，但是最后获得了 300 分的成绩，发现卷子里的各种考生号都被人涂改，最终卷子被调包，那么既然是调包，为什么要涂改？”
“涂改了才能调包啊？”
’问题是涂改是毫无规律的，每次涂改的号码都不一样，只有第一场语文考试，编号是正常的。“
”这……“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在高考中，涂改考生编号是无效的，因为所有的号码是以考试卷子上的扫描码为准，你哪怕编号乱填，最后也是可以和你本人对应的。”
”……”
”这也是为什么，这个考生的卷子编号，被涂改成那样，最后还是可以录入她的成绩，并调取出试卷。“
“可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有一个设想。”
“什么设想？”
“这位考生，参加高考的时候，在考第一门语文的时候，发挥失常，然后不想考后因为考砸而受到父母的批评和指责，决定……在后面的考试里，营造出‘不是自己的错’的迹象。”
“不是自己的错？”
“对，就是客观原因，包括‘卷子无效’，‘涂错答题卡’，总而言之就是弄出一个一看就不太可能的成绩，来为自己开脱。”
“也就是说，你认为是这个考生自己自导自导自演？”
”这时候我们需要看看这个女孩的父亲了。”
“看过了，是一个检察官，还实名举报了。”
“我是说看这个父亲评价自己的女儿。”
“评价……女儿？”
“看这两段话：”
“……“
”我觉得有这么一种可能，女儿参加高考，父亲给女儿很大期望，结果第一门考砸了，女儿自暴自弃，将计就计选择后面的乱来，然后涂错考生号。成绩出来后自然惨不忍睹，父亲肯定会问女儿是怎么回事，女儿选择推卸责任，说是登记错了，或者是被调包了，反正这种事最后大多数是申诉一下不了了之，然而这个女儿的父亲是检察官，出于对女儿的信任，选择了最厉害的实名举报……事情已经骑虎难下，所以……”
“所以……”
“所以我们看到的那个女儿的成绩里，唯一的第一场语文 88 分，是最接近真实水平的，后面的分数都是不正常的，或许是她故意乱写的。”
“可……这为什么？”
“或许我们不知道他们家庭里发生了什么，也许是父女之间关系有了问题，也或许是女儿的一时兴起，现在的学生，血气上来了，做出什么事儿，都不会意外……”
说罢，苏末末看了少年一眼……少年又一次低下了头，
“也就是说，你认为这是自导自演了？“
”是的，我希望后续展开能打我脸，但是目前看来，应该是自导自演，那个女孩或许做了很多容易搅浑水的事情，但是那片作文暴露了自己。“
”作文？“
”对，那篇作文无论是自称伪造的，还是后来写的原版，我认为都不是一篇好作文，哪怕是平均线得分的作文水平都没有……一个标点符号和语句都不通顺的人，语文能好到哪儿去呢？”
“可是……这真的不是高考内部黑暗吗？”
“高考内部黑暗或许会有，但是真正有钱有权的人，压根不需要这么做，风险太大，而且……只需要让自己的孩子去学艺术，走艺术类招生，然后到大学再转专业就行了，比高考作弊是要简单太多了。你应该见过你有同学突然去学画画的那种吧？”
“……”
“而且，更有钱的人高考都不用参加，直接送到加拿大，上个大学还能移民，为什么需要走高考这一步？”
“……”
“高考虽然会有不公平的地方，但已经是相对来说比较公平的一种上升渠道了，也是很多底层人员唯一的希望，如果真的有幕后黑手，是不会用这么拙劣的方式去舞弊的。”
“……”
“所以，你还决定放弃高考吗？”
“……”
“你成绩怎么样？”
“一般……”
“虽然社会上有很多人选择了辍学创业，最后获得了成功，但那些都是天才，而你，算是天才吗？”
“……”
”回去再好好想想，为什么要学习，如果你还是觉得不想上学了，再来找我。“
少年起身离开，走了几步，欲言又止，最终开口：
“可是……我还是想不通，如果是她自导自演，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如果后面几门认真一点，至少也有个差不多的学校吧。“
”这个世界上就有那么一种人，受不了一点点的挫折，容易放弃……你玩游戏吗？“
”……玩……“
”在游戏里，你见过那种，一开始不够顺风，然后就要求‘速度输’，开始下一句的吗？“
“见过……”
“所以咯，这个女考生，不过是在高考这个游戏里，因为开局不利，选择了‘速度输’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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