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岁才有的梦
在我初中的时候，我就开始搞网站了。
我记得很清楚，那是初二的夏天。我通过申请免费论坛和域名的方式，做了一个极其简陋的“班级网站”，原本觉得只是玩票，但却没想到却火遍了全班，甚至整个年级。
不仅仅是本班的人，许多兄弟班的同学也都纷纷注册发言，开始了各种各样的沟通。这种沟通后来又转移到了学校官方的论坛，而后来又是班级的 QQ 群里。那个 QQ 群的管理和创建人似乎还是我，理由也很简单，我是少数最早拥有创建 QQ 群权限的用户。然后我就创建了那个属于班级的群，一直挂名管理员直到现在，即使它再也没人说话了。
后来上大学了，我又开始搞各种各样的网站和论坛，但说实话一直不愠不火，再也无法重现初中时候的盛况，在我不知道已经重新搭建多少次的论坛中，我曾经写下了这样的一句话：
“有些梦只有十八岁才会做，而有些梦只有长大后才会懂……“
后面似乎还有几句话，我也不记得了，大概意思就是那种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感觉，我也不知道我想说什么，我只是觉得这样写很 Coool，所以就照做了。
结果很快招来了同学的批评，他说我吃错药了，矫情的一地鸡皮疙瘩。
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就拿这句话做了 QQ 签名，这样他就能天天看到了。
时隔多年之后，我再次想起了这句话，不得不说，我现在觉得这句话挺有道理的。因为的确有很多事，只有你年轻的时候才会做，也有很多梦，只有你青春年少的时候才会懂。
我是在去年下半年的时候在推特看到王小姐玩《恋爱绮谭》这个游戏的，说实话我已经很久对国产 Galgame 没有什么兴趣了，但是王小姐居然能玩下去，我觉得这个游戏应该有可取之处吧。
秉承着想要跟王小姐拥有共同话题的念头，我一上头，就买了这个游戏，而且正巧我的 Steam Deck 也到了，我就用这个设备开始了游戏。
结果很奇妙的发现，这个游戏居然有两部，我买的是《恋爱绮谭：不存在的夏天》，而刚发布的还有续作：《恋爱绮谭：不存在的真相》，然后我又一上头，就两部都买了，好像买了没多久，Steam 就促销了，这游戏也优惠了，我也没赶上。
我用了不到一天的时间就玩通了《恋爱绮谭：不存在的夏天》，坦白的说这个游戏给我带来了生理上的巨大不适，我对这个游戏的剧情实在难以说出什么好的地方。但考虑到制作组的“主催”（我觉得应该就是「企划」吧）是我经常约稿的杂志的上司，我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偷偷在 Twitter 吐槽，还被编辑发现了。
然后我又看到制作组说续作，也就是《恋爱绮谭：不存在的真相》在剧情上有了极大提升，反正我也买了，就打算给这个游戏多一个机会。于是我又断断续续的玩了好几个月才玩通，姑且算是全成就了。
为什么要玩好几个月呢？因为每玩一阵，我就会被尴尬的剧情弄到浑身难受，只能放下先去玩别的……
两部都感受过了，我觉得我应该有评价这个游戏的资格了，但实际上从全方面综合素质来看，《恋爱绮谭》系列的质量并不算差，游戏的 UI 设计较为考究，原画也很有风格，没有完全的日系，保留了一丝来自华人的味道，可能是故意的；配音虽然很尴尬，但我觉得和《原神》一样，这完全不是配音演员的问题，是台词的原因；游戏的宣发和内置的一些宣传梗也比较巧妙，在部分段落的描写中文笔水平也颇高；甚至游戏用的引擎也做好了优化，不存在常见的那种风扇起飞的垃圾能耗。
要说这游戏最大的缺点，那就只能是剧情不合理的地方太多了。
说到这里，了解我的人也都明白，我一说国产 Galgame“剧情不合理”，一般也就意味着这个游戏是一个“日本汉化故事”了。
游戏有着十分浓厚的克隆西尾维新《物语系列》的影子，主线也是主角团们遇到城市里出现的各种“怪异”并开始调查和解决的问题。但实际上即使是在日本，西尾维新的作品也谈不上多么的高级，更多的是一种“充满文字游戏的极致中二”的体现，需要读者和他实现电波上的契合，进入他营造的世界观中，才能理解他的魅力。可以说喜欢西尾维新的人会爱得不得了，而无法理解西尾维新的人会觉得他是神经病。
那么话题回到《恋爱绮谭》这个游戏里，很显然脚本是没有西尾维新水准的创作能力，能克隆的也只是一个”怪异“的框架。但可笑的是我翻遍了中文词典，我愣是没发现中国有人说“怪异”这个词的，你哪怕用“灵异”也比这个来的好。
而且纵观这个游戏，我发现编剧最大的问题就在于他缺乏对周边生活的观察，不仅仅是缺乏观察现实生活，就连网络生活都缺乏观察。比如游戏中经常出现各种传统的“日系用语”，人与人之间的日常对话犹如汉化后的日本动画片一样，虽然游戏为了接地气，各种明示暗示发生的城市对应现实中的武汉，还给部分角色加入了武汉话的配音，但大量尴尬的不行的“动漫用语”还是毁了整个游戏的日常对话，甚至也让配音演员无法正常发挥。
游戏内部有一个 Tip 系统，这个系统在很多日本的 Galgame 中都见过，大多数是为了解释一些游戏中的设定，偶尔会夹杂脚本的吐槽。但本作中的 Tip 系统完全沦为了编剧的“抖机灵”，我可以完全看得出来编剧几乎常年住在「知乎」，对「知乎」上的一些梗如数家珍，但这些梗都是大家耳熟能详的，我甚至都懒得点开 Tip 看我就知道你在玩梗。但在游戏中后期一些真正的「设定」内容，比如类似道士相关的内容，游戏却没了解释，让我觉得这个 Tip 只是单纯的玩梗，而不是真的想要帮助玩家了解剧情内容。
编剧对生活缺乏观察的另一点体现在游戏中增加的那个名为「梦野瞳」的虚拟主播。设定上那个主播应该是中国人，还是剧情推进的重要角色之一，但那个主播无论是说鬼故事还是言谈举止，完全和真正的「虚拟主播」不沾边。我就说一点，几乎所有 B 站虚拟主播都不会每天用自己的名字当作主语说话。一口一个“小瞳知道……”，“小瞳想说……”，“小瞳呢……”，我看到唯一这么说的只有日本的 Vtuber，还是少数，比如「真白花音」会用「白菜」自称，其他的没见过。可以说这个虚拟主播的设定是十分失败的，我可以感受到编剧想要用她作为续作的引子，但她本身就太假了，真正的虚拟主播的口头禅是什么？“典中典”、“Q你M嘴里”、“这就是XXX的丑态”，“中文听不听得懂，我查成分了！”，“骂谁罕见”，“夹心糖屁都不是”，“我中之人是我仆人”，“关注喵，谢谢喵”……就算你照着 hanser 之类的谈话主播风格模仿一下都比现在的好得多。
至于游戏故事中的那些个“恋爱”啊“超展开”啊，我实在是难以产生共鸣，我勉强看完了第一部的药娘故事，但第二部后期我甚至无法看懂想要说什么，因为实在是太“不说人话”了，充满了模仿日系 ACG 作品的翻译腔。但你要说编剧的文笔不好，我也不认同，因为部分段落写的真的很不错，比如第二部男主角的回忆部分，优雅而深刻的描写方式，让我充满了羡慕。但可惜的是这些段落并不多，大多数的还是尴尬的抠脚的对话。直到最后，我才醒悟了这个游戏编剧最大的问题是什么：
他没有尝试过观察真实的世界是怎么样的，他只是一厢情愿的描写了一个存在于他脑中的世界，哪怕这个世界是那么的脱离现实。
编剧他自己觉得女高中生都应该会这么说话，他自己觉得“虚拟主播”都应该是梦野瞳那样的，他自己觉得这样的故事很 Coool，并且陷入了自我的陶醉之中，认为自己写出了很深刻的故事，哪怕这样的故事别人看着满脸尴尬，甚至像我这样的大叔完全看不进去，只是觉得幼稚。
如果有人能觉得这样的故事好，想必一定是能够接受编剧这样的中二设定，并且沉浸其中吧……
但事实上这样的玩家好像还不少，看看游戏的好评价就知道了。
总而言之《恋爱绮谭》系列是一个拙劣的模仿日本《物语系列》框架的一个游戏，里面的人设和对白几乎都有着浓厚的来自日本 ACG 类作品的影子，和游戏中“中国武汉”的背景设定融合起来显得格格不入，并且十分不接地气，正如我之前一直想说的那样，“国产 Galgame 要做的不是照搬日本的内容，而是需要做出自己的东西”。
就在我准备给这个游戏盖棺定论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既然国产 Galgame 做的不接地气，只是照抄日本。那么日本的 Galgame 就接地气了吗？
根据我多年游戏的经验，以及亲自去日本的体验。我只能说 No。
日本的 Galgame 同样也是脱离现实的胡扯。没有权限那么大的学生会，没有那么稀奇古怪的活动部，更不会有各种高中生拯救世界，也不会有那么多美少女天天围着你转。
那为什么我玩日系的 Galgame 不会有那么大的心理不适呢？明明和国产的一样都是瞎扯？
对哦，这个问题我一直在思考，直到有一个人给了我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或许……你的日语水平，正好也就是中小学生级别？也就只能看懂那些档次的东西？”
虽然很刺耳，但是我深思熟虑了半天，还是觉得这句话说的太有道理了。
我看不懂原版的村上春树，也看不明白高语速不带字幕的日剧，只有 Galgame 这种“有字幕”，“有读音”，设定都是”中学生”的故事我看的最为得心应手……
为了证明这一点，我特意找了一本“日本文学精选”，尝试阅读真正的原版日本青春文学。而在一个下午之后，我深刻的意识到了：
日系 Galgame 里写的故事真的就是一坨大便，随便一本日系文学作品都秒杀它两条街。
这时候我也释然了，我觉得国产 Galgame 垃圾，是因为我阅读过更为高级的东西，我在初中的时候就阅读了大量包括韩寒和各种青年作家的写实著作，而后来我是因为无聊才入坑 ACG 的，这也是为什么我长久以来很难受到 ACG 用语的”同化“，一直坚持用”人话“写作，甚至成为了我博客的一种风格。
而我的日语……我就是冲着玩 Galgame 去学的，我没有接触过日本的正经文学，对我来说，日语就是 Galgame 里的那些东西，所以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或许在一般日本人看来， Galgame 里的对话，就和我看国产 Galgame 一样，尴尬的能抠出三室一厅吧。
这时候我就想起我一开头说的那句话了……
《恋爱绮谭》虽然在我看来写的很假很浮夸，很日系，很中二，但或许对于那些从小就接触这些内容的学生来说，可能正合适？
但当那些人逐渐长大，接触了更高级的文学作品，想必一定也会觉得这个游戏的故事尴尬的不得了……
“有些梦只有十八岁才会做，而有些梦只有长大后才会懂……“
人都是会成长的，人也都会有年轻和犯傻的时候，更何况类似《恋爱绮谭》这样尴尬的故事，我之前也曾经写过，可能写的还不如这个游戏吧。